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1章

關燈
翡冷翠是瑪瑟蘭德最偉大的城市了嗎?

運河邊的賬房裏永遠擠滿拿著賬冊驗貨的商人, 有來自錫蘭的一袋袋丁香、肉豆蔻、烏木棋子、龍涎香,有人魚島的一箱箱珍珠,或者南境的絲綢錦緞珍貴木材。當農民們為獸人侵占了自己的土地而痛苦, 貴族們已經開始用精巧的銅像裝飾自己的墓穴。

塞西爾前腳踏入酒館裏, 艾格莉絲便後腳跟了進去。

坐在角落裏有條不紊喝酒的人是有的, 會有一種獨特優雅的強調去細細評價現在的國事。紅著張臉一杯又一杯的倒滿酒杯喝得滿臉通紅的人也是有的, 穿著漂亮紅裙的老板娘有時還不得不頻頻回頭去註意客人不要暈死在酒館裏。

塞西爾點了杯艾格莉絲沒聽清名字的酒,還要了一個黃油面包, 便窩在一個不引人註意的角落。

普通的酒館是沒法擁有魔法水晶去用來當煤燈使用的,整個酒館裏搖著昏暗的光,暗得人昏昏欲睡。

艾格莉絲嘗試去吧臺直接拿起一杯酒杯——所有人都看不見她在做什麽,她手上拿著的酒杯似乎也自然而然地被無視了。

做完這個實驗後她又把酒杯放下,然後嘀嗒嘀嗒地跑到塞西爾旁邊坐下來。

成長了的少年安靜地一口一口緩緩喝著酒, 深灰色的眼睛裏蘊含著濃厚覆雜的情緒。

“有人嗎這位小哥——”一道聲音打破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孤靜。

塞西爾擡頭看了她一眼,便冷聲說:“有人。別煩我。”

他的氣勢隱隱讓艾格莉絲想起了剛剛遇見的加拉哈德。

那是一個又老又瘦的女人, 一襲長長的黑色連衣裙更顯得她像一只烏鴉。就連她低低笑出來的聲音,都嘶啞刺耳如那夜晚裏叫得最為難聽淒厲的報喪鳥。

她整個人的一切都仿佛忽然被籠罩在更深的陰影裏。

老女人隨後一言不發地撫摸過木質的桌面,蹣跚著走到了更空的座位上。

沒多久塞西爾點的黃油面包就端了上來。在艾格莉絲以為塞西爾又將繼續一口一口抿著那劣質的酒水時,他幹脆咬了幾口面包, 然後將手輕輕附在桌面上低頭沈思。

艾格莉絲便站起來, 悄悄去觀察他在剛剛那女人拂過的地方看見了什麽

——G截獲的魔族消息上魔族的氣息不是假的。

塞西爾用手緩緩蓋過那幾行文字,幾絲白煙隨風消散,原先因為魔法而展露出來的文字也再也無法查知。

棕色頭發的少年再次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艾格莉絲大概能猜到他的苦惱什麽,盡管艾格莉絲不夠了解這個幻境裏的塞西爾與她的世界裏的塞西爾又有什麽差別。

G……Galahad嗎……

她沒想到, 塞西爾會懷疑上加拉哈德。

他猛然站起來草草去結了賬, 艾格莉絲偶然瞥到角落裏那個如鴉般的老女人也失去了蹤影。

他戴上鬥篷披上披肩把自己的面貌與服裝盡可能地都遮擋在厚厚的黑衣裏,艾格莉絲卻不再選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她知道還有一個地方。

……

斯維斯中立國, 王宮。

這是一個明明足夠奢華堂皇,卻又充滿死寂的地方。你幾乎聽不見任何的鶯鶯燕燕之聲,也看不到任何活人或喜或憂的生動表情。

此時只有一個漂亮的女人挽起高高的發髻,腳底生風而眉眼冷淡。

她是一個五官很精致的女人,頸間雖然戴著一條造型古怪的項鏈但不阻礙她的魅力。但因為她冷漠近乎到眼底的雙瞳,你不免就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被放進她的眼裏,那淩厲孤僻的氣質也一下阻卻了所有上前與她搭話的心思。

她揮了揮手中的魔杖,讓旁邊一群低頭表情呆滯的“人”都自動轉身遠離了她的視線。

女人終於找到那個愛時不時宅在書桌前的男人後,“啪”的用力拍了一下書上堆著的刻著煉金術花紋的書,發出重重的聲響,震起的灰塵在光中上下浮動。

“你想死嗎。”男人呲牙。

“他們把你的設備安好了。”女人冷冷地說。

“現在才弄好,都他媽是群廢物——”男人卻毫不領情,雙腳幹脆都翹在桌上整個人躺進錦緞特縫的軟椅裏。如果不是他身上披著那繡著斯維斯國徽的戎服,誰能想到他如此的舉止會是一個貴族甚至是王室。

女人習慣了男人的做派,只是沈著臉在房間裏終於找到了被男人各種書和儀器擠到角落的水晶球。

她舉起魔杖對準水晶嘴裏低聲吟唱咒語,那水晶球裏漸漸浮現了幾層模糊的影子,然後逐漸能顯現出是一個小宅的模樣。

那是幢足夠偏僻的小樓,四周都沒有什麽別的建築物,只有幾棟同樣布滿雨水沖刷下的汙跡的同類型樓房。足夠偏僻、安靜,即使缺少了很多似乎應該與主人相匹配的裝飾。

“尤蒙。”女人放下了自己的魔杖,將魔力註入進水晶球裏,使得圖像更為清晰,“加拉哈德去了皇家學院。”

“嗤”他擰起了眉頭,火紅色的頭發下是一張暴戾與不耐:“他到底在打算什麽——”

女人沒有回話。

她只是在說出皇家學院這一單詞時,一只手放在頸間的項鏈上輕輕摩挲著。

皇家學院能讓她回憶起很多很多事情,當然,不僅僅是那裏鋪滿整條道路的金色落葉和古老的建築,也不僅僅是圖書館書本裏偶爾散發出的黴味和被風微微吹鼓的黑色學徒鬥篷。

常人都會覺得女人那條項鏈造型和設計奇怪。因為其之上沒有鑲嵌任何寶石,更別說是一些亮晶晶的廉價裝飾。它樸素到連花紋都沒有,只是一根細繩掛著一個小鐵球,連是裝著相片都不可能。有時候你甚至還會覺得如果硬是要叫這個東西為“項鏈”,可能都高擡了它。

尤蒙有一次喝醉酒,半開玩笑半嘲笑女人冷冰冰的模樣還隨身攜帶愛人的骨灰,結果兩人最後演變成大打出手毀了快半個宮殿,財政部的人拿著長長的賬單顫顫巍巍地給尤蒙這位新上任國王簽字。

女人當時很生氣甚至是暴怒,雖然尤蒙其實全說錯了。

那不是愛人,也不是骨灰。

那麽小的一個小球怎麽可能裝的進去那人所有的骨灰啊。廢材果然是廢材,女人心想。

那不過是一張小小的紙條,是那個人曾經留在辦公室裏讓她去幫忙布置自然演練的作業,紙條最後只是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在那人被貴族們排擠指責甚至被判處死刑後,連他辦公室所有的書籍日記本信件都被執行人燒的幹幹凈凈。女人那時才發現她幾乎什麽都沒有保留下來,只留下了一張小小的紙條。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對那人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還包括了她無數次對他的美化。

她仍記得那人平凡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溫柔的笑容,對她說

——阿黛拉,你一定能成為瑪瑟蘭德歷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學者。

阿黛拉對水晶球施完咒語後沈默地收好了自己的魔杖。

她不會成為的。

那些愚蠢腐朽的上流們不會讓她的研究和觀點發表出來,也不會在她正式向他們低頭前允許她成為一名真正的魔法師。他們害怕她,就像害怕尤蒙一樣。

在知道傳聞中魔法廢材的斯維斯王子悄悄研究活體煉金術而被審判時,阿黛拉偷偷去找了他。

然後她跟著這位王子殿下殺回因為他過於無用而拋棄了他的母國。

尤蒙瞥了阿黛拉一眼:“這種時候你又在發呆什麽。”

他看了阿黛拉的手還放在那條她最寶貴的項鏈上,嘲諷地勾起了嘴角。

在這位陰晴不定的國王心裏,這種眷戀是冷漠如永不消融極地冰雪的阿黛拉最軟弱的地方。他總是盡可能地去嘲笑,似乎這樣就能掰回在很多天賦上不如阿黛拉一局一樣。

但在阿黛拉看來,這才是尤蒙最可笑的地方。

因為他才是什麽都沒有。

十幾年來父王母後的寵愛宛如笑話,而從小長大的兄弟此時在南境對他如今占領的國家虎視眈眈。他學院裏所結交的朋友之情誼還沒深到能讓他無論如何墮落都會記在心裏的地步。

你什麽掛念的人都沒有,也沒有什麽人掛念。

阿黛拉一直覺得,這才是這位王最缺乏也是他內心其實一直渴望的。

但這又關她什麽事呢,反正他們只不過是同病相憐下的相互利用罷了。

問她在發呆什麽?

她在想一個很想對某個人問出口的問題

——如果你還活著,你會問我究竟在做些什麽嗎?

……那請你先活著吧。

阿黛拉冷淡地把註意力再次集中到水晶球上。

他們千辛萬苦把尤蒙用煉金術和她設計的法陣做出來的寶具安置在加拉哈德的家旁邊與窗戶邊,就是想看看加拉哈德這個敵方陣營的主力到底在做什麽。

因為根據他們最近的探查,伊塔利似乎得到了魔族準備入侵的消息。

尤蒙對此躍躍欲試似乎打算好好地借此機會大鬧一場,但阿黛拉卻突然想到了另一點。

魔族想要入侵一定會努力突破翡冷翠那重重防守——也就是要想盡辦法突破負責防守的人——而守護這整座翡冷翠的,是讓所有翡冷翠人民信賴的皇家騎士團團長。

加拉哈德·戴蒙·弗爾斯。

“那是誰。”尤蒙突然冷聲道。

阿黛拉定睛一看,便明白了尤蒙為什麽那麽問。

一個不會超過十八歲的少女,穿著屬於光明神神殿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在加拉哈德所住的地方外圍打轉。

她和聖女一樣同樣戴著面紗,但阿黛拉知道這位女孩肯定不是現任光明神神殿的聖女。他們都見過那位聖女……她沒有這麽漂亮,而水晶球裏的少女一出場便奪去了身邊的人所有的光輝和存在感,讓你情不自禁只註意她一個人的存在。

這樣陌生卻又出眾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加拉哈德的房子周邊?

他們不禁提高了警惕。

少女忽然停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什麽?

——阿黛拉和尤蒙此時都忍不住緊皺眉頭,仔細去探知水晶球裏的景象。

她動了。

她往左邊小心移動!

她輕輕擡起了腳!!

她一下跳過去了!!!

是為了——!

去死吧,你居然只是怕踩死一只蟑螂。阿黛拉心裏冷冷道。

而尤蒙成功又摔爛了他旁邊的一本書。

作者有話要說:

愛神:你以為我有多牛逼?

看了《我和我的祖國》,旁邊的女孩邊哭邊笑邊笑邊哭,害得我也只能邊哭邊笑邊笑邊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